从风口到谷底：AI 如何颠覆软件开发行业

摘要：十多年来，编程训练营曾是无数人通往硅谷高薪工作的“金色桥梁”。然而，随着人工智能开始接管入门级的编程工作，这座桥正在迅速坍塌。

Jonathan Kim，一位立志成为软件工程师的年轻人，他的求职之路已经走了 50 多个星期。他用一张电子表格记录了自己超过 600 次的求职申请，结果却只收到了 6 家公司的回复和 2 次技术面试，最终无一录用。

这与他当初的设想大相径庭。2023 年，Kim 花费近 2 万美元参加了一个高强度的编程训练营，满心以为这能为他铺平通往软件工程领域的大道。

“他们编织了一个关于高薪工作的美好幻梦，但现实根本不是那样，” 29 岁的 Kim 无奈地说。他现在一边在洛杉矶叔叔的冰淇淋店打工，一边继续着渺茫的求职。由于没有大学文凭，他自知机会不大，只能靠给开源项目贡献代码来勉强装点自己的简历。“我感到前途一片灰暗，”他说，“想保持乐观真的太难了。”

Kim 决定参加训练营时，恰逢 ChatGPT 等 AI 工具崭露头角。等到 2024 年他毕业时，那个最初只会写诗逗乐的 AI，已经摇身一变，开始深刻地重塑整个经济格局，而软件开发行业首当其冲。AI 迅速淘汰了大量入门级开发岗位——这正是训练营赖以生存的领域。这场职业的迭代速度之快，在历史上也属罕见。

过去十年，编程训练营是硅谷生态的重要一环，它为许多没有显赫背景的人才提供了获得六位数年薪的宝贵机会。然而，训练营的经营者、学生和投资人都向路透社表示，在 AI 的冲击下，这条路正在迅速消失。

“编程训练营本就在走下坡路，AI 的出现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风险投资人 Allison Baum Gates 评论道。她曾是训练营先驱“General Assembly”的早期员工。她指出，市场饱和、企业需求变化以及全球化招聘的趋势，早已让训练营的模式显露疲态。

数据显示，在 Kim 参加的 Codesmith 训练营，2023 年的毕业生中，仅有 37% 在半年内找到了全职技术工作，而这个数字在 2021 年下半年曾高达 83%。

Codesmith 承认整个行业面临挑战，并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如今的市场环境确实艰难。”但他们强调会继续为校友提供终身求职支持，并补充说：“这只是 4000 名毕业生中的一个个例”，其全日制项目的学员在毕业一年内的就业率仍有 70.1%。

编程之所以成为 AI 大展拳脚的第一个领域，其实并不意外。与写笑话这类主观任务不同，代码的对错有明确的评判标准——能运行，或者不能。这种非黑即白的特性，使其成为训练 AI 模型的绝佳材料，加上网络上取之不尽的开源代码，为 AI 提供了完美的学习数据库。

随着 AI 编程能力日趋成熟，入门级岗位大幅缩水。风投公司 Signalfire 在 2025 年 5 月的报告中指出，科技公司对应届生的招聘比 2019 年疫情前下降了 50%。AI 公司 Anthropic 的 CEO Dario Amodei 更是大胆预测，未来一到五年，半数的入门级白领工作将被 AI 取代。

这场风暴中，编程训练营的衰落最为直观。大约在 2011 年经济大衰退后，市场对软件工程师的需求激增，训练营应运而生，吸引了大量希望转行进入高薪科技业的人。像 Dev Bootcamp 这样的先行者，通过 19 周的高强度集训，教授学员热门的编程语言。到 2018 年，这类训练营在美国和加拿大遍地开花，数量接近一百家。

Formation Dev 的联合创始人 Michael Novati 提到，过去几年，随着企业开始重视多元化招聘，像专为女性设立的 Hackbright 训练营一度备受青睐。但他补充说，如今，多元化招聘已不再是科技公司的优先考量。

市场的景象呈现出冰火两重天。一边是入门级岗位的崩塌，另一边则是顶尖 AI 研究员的极度稀缺。在 Meta 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掀起的人才争夺战下，这些创造 AI 模型的精英们手握天价薪酬，年度奖金甚至高达 1 亿美元。

AI 公司的估值也一路飙升，尽管它们的员工规模并不大。例如，开发了编程工具 Cursor 的 Anysphere 公司，估值已达 100 亿美元，但员工仅 150 人左右。而拥有数千员工的 OpenAI，估值更是高达 3000 亿美元。

Novati 认为，这标志着科技行业正在回归“精英招聘”的传统模式——即主要从顶尖名校招募人才，而这恰恰是训练营当初试图打破的体系。“顶级的硅谷公司正在重新拥抱旧的识人标准，将名校背景作为筛选社会顶尖智慧的信号，”他说，“他们把招聘官派往麻省理工和斯坦福，用盛宴款待那些天之骄子。”

面对行业剧变，Codesmith 的创始人 Will Sentence 表示，他正在改革课程以适应 AI 时代，包括推出一个“AI 技术领导力”项目，帮助已有经验的工程师学习如何驾驭 AI。

然而，对于像 Kim 这样已经毕业的人来说，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觉得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在冰淇淋店工作，并且已经开始寻找软件工程之外的机会了。

“我有些朋友赶上了好时候，他们在 2020 年的黄金时代参加训练营，都找到了工作，”他感慨道，“如果我早几年行动，结局或许会完全不同。”

（全文完）

作者：Anna Tong

原文地址：From bootcamp to bust: How AI is upending the software development industry

这篇文章不仅仅是在报道一个行业的衰落，更是在描绘一场深刻的变革。我们可以从三个角度来解读这个趋势：

1. 对个人而言：从“代码工人”到“AI 指挥家”的进化

文章里 Jonathan Kim 的困境，是所有想进入这个行业或身处其中的人的一个缩影。未来的软件工程师，其核心价值不再是手动敲出每一行代码，因为 AI 在这方面会做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好。

技能转变：价值正在从“执行”转向“思考”。你需要具备：
- 系统设计能力：能规划整个软件的蓝图和架构。
- 复杂问题拆解能力：能把一个模糊的业务需求，拆解成 AI 可以理解和执行的具体任务。
- 精准提问和驾驭 AI 的能力：知道如何向 AI 下达最高效的指令，并对 AI 生成的结果进行审核、优化和整合。
- 业务理解和沟通能力：深入理解产品和用户，能与其他团队（产品、设计、市场）高效协作。
心态转变：必须拥抱终身学习，把 AI 看作一个能力被无限放大的“伙伴”或“工具”，而不是一个抢饭碗的“对手”。

2. 对企业而言：招聘标准和团队结构的重塑

公司未来的招聘策略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入门级”门槛被重新定义：一个“入门级”工程师，可能不再是只需要会写简单算法的人，而是需要从第一天起就能利用 AI 工具进行高效产出的人。
精英化趋势：公司会更倾向于招聘少量但顶尖的工程师。一个资深工程师带领一个 AI 助手团队，其产出可能远超一个庞大的初级工程师团队。这会导致团队结构更精简，对个人的要求更高。
投资于“人 + AI”的协同：聪明的公司会大力投资于培训现有员工，让他们掌握与 AI 协作的技能，从而提升整个团队的生产力天花板。

3. 对整个行业而言：创新加速和新机遇的诞生

虽然入门门槛提高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行业的终结，恰恰相反，这可能是一个新黄金时代的开端。

创新成本降低：AI 大大降低了软件开发的实现成本和时间。一个有创意的想法，可以更快地被验证和开发成产品，这将催生大量新的应用和服务。
“一人公司”的崛起：一个既懂业务又懂技术的创始人，借助强大的 AI 工具，可能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过去需要 10 人团队才能启动的项目。
新岗位的出现：未来可能会出现更多像“AI 代码审计师”、“AI 系统集成专家”、“AI 伦理与安全工程师”这样的新职位，专门负责监督、优化和管理 AI 在开发流程中的应用。

总而言之，软件开发的“手工业时代”正在结束，一个“人机协同”的“工业化时代”正在到来。对个人来说，挑战和机遇并存。挑战在于必须不断进化，提升自己的认知和架构能力；而机遇则在于，一旦你成为那个能驾驭 AI 的“指挥家”，你所能创造的价值将是前所未有的。